名家專欄》柯志遠/七月與安生:誰是誰的莊周或蝴蝶?

▲《七月與安生》,一部看再多遍都可能還是驚心動魄低迴不已,怎麼都不會膩的電影。(圖/劇照,2016.11.24) 大 中 小 安生終於出發了,七月在月台送別安生的那場戲,是莊周變成蝴蝶或者莊周的一生其實只是蝴蝶夢中所化的「辨證」與「鏡像」,就故事來說,這是特別關鍵的一場戲:純粹跟秘密的臨界,一種就算回到原點一切也都不再相同的「出發」,無法倒帶,一如人生(這也是回頭再看一次才會發酵出另外一種錐心與感慨的,奇特的一場戲)。而就電影風格或成就來說,處理手法的「明場VS.暗場」掩映、「時間軸」的自由組裝、敘事結構的「留白」(造成了氛圍的餘韻,以及情節的懸念),尤其是七月在火車遠去後在月台上行走時的,一張瞬時間季節嬗換的臉(馬思純的轉折拿捏,令人歎為觀止),以簡捷俐落到無懈可擊的手法交代著角色內心的幽微「層次」,那些層次,在「主觀」(角色的第一人稱)和「客觀」(觀眾全知的第三人稱)間成功切換,不論對於愛電影的觀眾或細細推敲電影藝術的評論者,《七月與安生》都是一個出乎意料的驚喜,故事篇幅裡引人入勝的千迴百折,創作駕馭上游刃有餘又精彩紛呈的功力展式,這是一個初試啼聲就一步到位的大師之作,絕對值得大力推薦!才第一個鏡頭,「我叫安生呀,但我不是那個『安生』…」便讓人全身的細胞像被雷兜頭敲下了,那股通電的悸動,是一種戲劇情境穿透而出「感染力」,周冬雨,一個外貌、氣質都清秀纖嫩得跟尋常「女明星」的既有印象大相逕庭的女演員,在第一時間,出其不意地就展現了特別高端的演技實力,一開口,一個故事就開始了,眼波一流轉,一個大天大地,依稀就那樣大生大死地「成立」了!誰會料到當年《山楂樹之戀》裡那個清新也青澀得幾乎跟空氣融合為一體的「靜秋」,有朝一日,會生出這樣強大的「存在感」?讓人目不轉睛,靈魂隨著她兜兜轉轉,擲起,拋下。(上一次,當我不由自主發出這樣的讚歎,是11年前,看周迅,演《如果。愛》。)《七月與安生》,一部看再多遍都可能還是驚心動魄低迴不已,怎麼都不會膩的電影。一部那麼「小」卻又那麼「大」的電影。一遍一遍的「問候家明」,四個字裡,是怎樣千山萬水走遍的「滄海桑田」,是多少平凡歲月裡的「千帆過盡」?而倘若這個平凡歲月是「你」的歲月呢?一個鏡像著觀眾人生的電影,你說它是小?還是大?小如生老病死,大如悲歡離合,都在那來來去去的明信片上信尾你甚至不曾特別注意的四個字:「問候家明」…家明是誰?七月是誰?安生是誰?虛擬的人生,現實的人生,交織著彼此的軌跡,交換著互相的體溫、眼淚和秘密。而看戲的人的人生,也被磁吸了進去,感同身受,恍如隔世。而當你和這個故事對望著,方纔瞭解:倘若不是對人生領悟得徹底通透,不論編、導、演,在一部電影裡都刻畫不到這分上。「安生彷彿變成了安穩的七月,七月,也變成流浪著的安生…」如果電影在這裡結束,那麼,是一個電影的情節「昇華」成文學的境界,然而,當那電影故事的篇幅竟還持續衍生下去,當敘事的格局跨越了虛和實,跨越了「現實」與「想像」(或說「情感」)的疆界,這部電影,已經「活」出了自己的生命,血肉豐穎,無邊遼闊,不是任何一種藝術「型式」可以涵蓋或界定的了。三個結局(安生告訴家明的…;實際發生,而讓安生存藏在心裡的…;安生以「七月」的名義,寫成小說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出人意表,卻又行雲流水(這三個結局,有現實的,有情感的,有假想的,處理得那麼層次分明,每個層次的用義,區隔,以及不同的「共鳴點」,莫不被凸顯得格外完整。那麼信手捻來,那麼從容,其實是難度特別高的,一沒剪裁好就亂掉了,別說感動,可能某些觀眾就看不懂了)。這是一種電影藝術的技巧,更是一個藝術創作者看待人生的「態度」。而,或許,這三個結局的「匯整」,全都兜攏在一起了之後,才是發生過的所有事在具體人生中的,完整意義。
▲▼《七月與安生》,一部看再多遍都可能還是驚心動魄低迴不已,怎麼都不會膩的電影。(圖/劇照,2016.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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