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和他的三個女兒,水靈靈的讓人意淫與激動。偏西的太陽灑下一片血紅,籠罩着平嶄嶄的剛翻耕過的土地,空氣里彌散着細細的塵土。雖然才開春沒幾日,溝渠兩邊已爭相冒出了一層青綠的草尖,蓬蓬勃勃,挨挨擠擠的頑皮地向上生長着。「撲通」一聲,是一隻冬眠...張老漢和他的三個女兒,水靈靈的讓人意淫與激動。偏西的太陽灑下一片血紅,籠罩着平嶄嶄的剛翻耕過的土地,空氣里彌散着細細的塵土。雖然才開春沒幾日,溝渠兩邊已爭相冒出了一層青綠的草尖,蓬蓬勃勃,挨挨擠擠的頑皮地向上生長着。「撲通」一聲,是一隻冬眠早醒來的瘦蛙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跳進了溝渠的淺水裡,激起一層小水花,渾濁的水紋昏忽忽地盪了幾圈,立即又恢復了平靜,和村邊垂頭喪氣無精打採的樹枝渾然一體。
圖文無關張老漢牽着一頭又黑又瘦的耕牛,悠悠地順着地坎邊向村莊走去,血紅的太陽光給他的全身渡上一層金色,紅光浸着他黝黑的面龐,看上去,他那張皺紋斑駁的臉仿佛是一塊風乾的豬肝,豬肝表層的溝溝壑壑中間,透着一股莊稼漢的軟弱和無奈。他雙眼微眯,細小的眼縫裡溢出一股黯然渾濁的光,無神,無力。
哎,咋不叫他煩心呢?按說,張老漢是應該感到高興的,媳婦雖說是個人販子拐來的四川女人,卻手腳勤快,家務活做的精精細細,莊稼活幹得踏踏實實。特別是張老漢那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更是生得一個比一個漂亮,長得一個比一個水靈,這多少彌補了張老漢膝下無子的遺憾。
可張老漢仍然煩啊!太陽被天邊那抹濃黑色的樹影擋住,先前的血紅光不見了,四野里瞬間暗下來,叫不出名字看不見蹤影的各種蟲類,在溝渠邊的雜草叢中發出「啾啾唧唧」的叫聲,叫得張老漢愈更憋悶。
半月前,西邊二里地南王莊的王媒婆顛着一雙小腳跑來,臉上的笑能流下半斤蜂蜜。她眉飛色舞地述說了張老漢的大妞與南王莊東頭王懷山的二兒子王友戀愛的事,此行是王懷山托她前來保這個媒。
張老漢一聽,巴掌拍得山響:他王懷山算個啥東西?咱說啥也不跟他拉扯親家。
張老漢和王懷山是有積仇的,多年前,他倆為爭東河溝邊的一塊荒地打過一架,那一架直打得驚天地泣鬼神。那一架打下來,王懷山被撕掉半塊耳垂肉,張老漢被打折了左邊的胳膊,養了兩、三月方緩過勁來。王懷山捂着鮮血淋淋的半邊臉,張牙舞爪吆喝着還要再戰,張老漢先怯場收兵,拖着一隻傷胳膊跑回家了,他忙亂的頭腦在與王懷山的抓鬥中閃出一個異常清晰的事實:自己膝下無子,只有三個閨女,而王懷山的窩裡卻飼養着三個生龍活虎的兒子,常言道:「獨根不與外人斗」,更何況自己連半條根都沒有,再這樣斗下去,兒女們再參戰,張家會傷得更重。
於是,張老漢讓了王懷山。在那場爭鬥中,王懷山不但佔了上風,還佔據了東河溝邊那塊一畝二分的荒地。
那一架的仇怨,一直是張、王兩家多年來軀不散的晦氣。那一架以後,張、王兩家的人無論在田間地頭相遇,還是在集市街頭碰見,均是橫鼻子豎眉毛,大眼瞪小眼。他們雙方的大人們都忽略了兒女們漸漸長大這個致命的關鍵,王懷山的三個兒子高大挺拔,陽剛四射,難免會射中張老漢家俊美嬌媚的閨中女兒。
那是個春情蕩漾春意盎然的春天,大妞騎着單車從集市上往家走,出街二里地,剛下公路走不遠,車鏈條竟脫軌了,對於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特別注重自身形象以吸引異性目光的少女來說,這將是多麼難堪的事兒呀?
大妞漲紅着臉,四下里望望,還好,前面路上有一個婦女,單車后架上托一個小包,正背對着她疾馳而去,後邊路上沒有一個人影,時近晌午,兩邊的地頭也沒人在幹活。大妞臉上的紅暈褪下去一些,她彎下腰看了看黑黢黢油乎乎的車鏈條,再看看自己一身嶄新的白衣白褲,只好搓着雙手站在原地。
「咋了,車鏈條掉啦?我來幫你吧。」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在大妞耳邊突然想起,雖然聲音不大,卻把大妞嚇了一跳,她驚慌地抬起眼,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跳下「飛鴿」車車架,快速地支好車子,轉過身蹲下來,兩隻大手快速地擺弄着,不大一會兒,他站起身,說道:「這就中啦,中啦。」
他厚厚的嘴唇微微裂開,路出一排白亮的牙齒,向上翹起的眉峰反襯出一臉的剛毅。大妞站在原地,滴溜溜的丹鳳眼只瞟了面前這個挺拔威武的小夥子一下,先前褪下去的紅暈便又竄上了她的臉頰。
小夥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緊盯着大妞,大膽地說道:「你是張庄的,我認得你。」
「你、你咋認得?」大妞臉上的紅暈一個勁兒燃燒,她不敢看小夥子的眼睛,她怕被那眼裡的青春招惹了。她耷拉着眼皮,心裡似有十來只小兔子在上蹦下跳。
「我叫王友,南王莊的。」小夥子避而不答大妞的問話,自顧作了一番自我介紹。
「哦,哦,知道啦。」大妞嘴裡的支支吾吾絲毫掩飾不住她心頭的激動,面對這樣一個青壯少年郎,她沒有什麼應付的好經驗。
「今晚,我在東河溝邊等你,好嗎?」
「嗯,我、我……」大妞按耐不住狂跳的心,王友的約請來得太突然了,在此之前,她還從未和任何一個男人有過私會的事,她沒有經驗,一點經驗也沒有,她想說「不」,可話出了口,自己豎起耳朵仔細一聽,才聽清是「中啊」。
小夥子王友轉身跨上「飛鴿」車車架,風馳電擎般奔馳而去,在他轉頭的那一瞬間,他的嘴邊露出了一絲詭秘的、勝利者的微笑,襯着臉上那厚實的皮膚里不易察覺出來的緋紅。
只可惜大妞沒有看到,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她的心早已沉浸在春情蕩漾的激動之中,難以自拔。直到她迷迷糊糊地把車騎進莊子西頭自家院子,看到父親張老漢陰着那許久未曾露過笑容的臉,正蹲在房檐下「吧嗒吧嗒」費勁地吸着旱煙時,大妞才猛然想起王友他爹就是王懷山,多年前,王懷山與爹曾干過一架,那以後,張、王兩家就成了苦大仇深的對立戶。
張老漢是個心胸狹窄之人,那場爭鬥的情景深深地烙在他的腦海心間,那次失敗是他永世難忘的恥辱,王懷山勝利的囂張氣焰,是他絞盡腦汁摳爛腦肉也使不出法子來撲滅下去的。他痛啊,恨啊,那痛和恨是他許多年來的生活里無法抹去的陰影,也就是從那次爭鬥過後,張老漢不再笑了,不會笑了,即便是對着勤勞賢惠的媳婦,即便是對着日漸一日出落得豐滿水靈的三個閨女,即便是對着這幾年辛勤勞作蓋起來的四間青磚大瓦房,即便是對着大眾欣欣繁榮日漸昌盛的太平日子,他都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笑容了。
大妞知道父親對王懷山恨之入骨,可剛才竟讓王懷山的兒子幫助修好了單車,還激動無比地接受了王友那灼人目光的直視,更要命的是自己居然答應了王友今晚在東河溝邊的約會。這些,要是讓與王懷山不共戴天的張老漢知道,那將如何了得呀。想到這裡時,大妞的心又「撲騰騰」跳起來了,面對着張老漢陰沉沉的臉和臉上那雙瀰漫著渾濁物體卻又洞察秋毫的小眼睛,大妞覺着一陣徹骨的心虛,這種心虛使她生出一種害怕。她輕輕地支好車子,取下菜兜,繞過張老漢腳邊的壓井池,一聲不吭地進到灶火間。
母親吳氏正在緊鑼密鼓地做午飯。她揭起鍋蓋,一陣熱氣騰空而起,淹沒了整個吳氏,大量蒸氣快速散去,重新露出吳氏飽滿的圓盤子臉,她的兩邊眼角微微向上挑着,她左手拿着鍋蓋,右手伸進鍋里「噗噗」拍了幾下,鍋里整整齊齊躺着十幾個大白饃。吳氏把鍋蓋順手放在灶上,左手拿過饃簍,右手一忽兒塞到嘴邊「哧噓噓」哈幾口氣,三下五去二,十幾個大白饃就乖乖躺在了饃簍裡邊。
「大妞,快過來填柴燒鍋。」吳氏抬眼看見呆站在門裡邊的大妞,就隨口招呼了一聲。大妞伸出手拍打幾下灶前的凳子,坐下來,填柴進灶,吳氏「呼呼啦啦」幾下,就炒了一碗小白菜葉。
吳氏炒菜的整個過程中,大妞驚魂未定,欲言又止,她想把今兒個的遭遇一古腦兒抖落出來,她還想把那個慌亂之中應承下來的約會告訴母親,讓母親幫她做個參考,拿個主意。可是,她欲言又止,她心虛,她害怕。她不是害怕吳氏,吳氏一向秉性溫馴,疼愛女兒,她是害怕蹲在門外邊牆跟腳的張老漢。這許多年中,張老漢雖未給家人制定下不允許與王家人來往的鐵的規定,可是,妻兒們從他那日日陰沉的面孔和他臉上始終死氣沉沉的表情以及他總是沉默寡言的嘴唇,清晰地知道多年前與王懷山打的那一架給父親帶來了多麼深重的傷害,以及那種傷害在父親心底深處無法揮之而去的陰影。父親是一家之主,是這個家的頂樑柱,他的意志完全控制着這個家庭的一切。所以,大妞害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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