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了,老王還開著自家的中巴車在回程的路上。天色已經有些發黑,老王沒開燈,這破車燈都已經壞好幾天了,可春節期間客源那麼多,哪裡有時間去修理?找錢就靠春運呢,再說要不是因為人熟、價錢高,老王也不會在下午還出來跑這麼一趟。
山區的道路崎嶇蜿蜒,儘管視線不是很好,但是憑著駕駛技術高超和對路線的熟悉,老王的車風雲馳電般一路急駛,離家越來越近,眼看只要再轉兩三個彎就可以看到家了,想到馬上就要和老婆孩子一起歡度節日,老王心裡就不由得湧上一股笑意。 老婆孩子都等急了吧?辛苦了一年,今晚可得好好地喝上一杯。想到老婆做飯的手藝和那瓶窖藏的老酒,老王不禁嚥了下口水。 就這麼一走神,轉彎處突然射來一束強光。不好,對面有車來,而且速度還不慢,老王吃了一驚,猛打方向,想迅速靠邊回到自己的路線。 對方是一摩托車,由於老王的車沒燈,駕駛員沒想到轉彎的時候突然會車,驚慌失措之下,搖搖晃晃的直接朝老王的車迎面衝來。 「媽的!」老王在嘴裡咕隆了一句,雙方的速度都快,根本來不及躲開,只聽到摩托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音,表明了摩托車駕駛員心中的恐懼,老王的右腳也下意識地在剎車上點了一下,閉著眼睛,任由車子向前衝去。 砰的一聲巨響,鋪天蓋地迎面而來的擋風玻璃碎片中還夾雜著一聲因為恐懼而變得淒厲變形的慘叫,似乎還有些熟悉的味道。 老王瞬間腦海一片空白,好在除了臉上被碎擋風玻璃渣滓劃傷了一點之外,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定了定神,老王打開車門,顫抖著走到被撞的摩托車面前。 外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晰,老王抖抖嗦嗦的掏出手機打開翻蓋,藉著手機微弱的光線,老王看到那個摩托車摔倒在一邊,駕駛員一個人爬在地上,臉上滿是玻璃渣滓滲透著鮮血,幾個大口子還在不斷地冒著泡,皮開肉綻甚是嚇人,已經完全看不出駕駛員的本來面目了。 那駕駛員無神的眼睛看著老王,無力地伸出雙手,嘴裡含混不清地在咕噥著:「救我!」 被那駕駛員的慘狀嚇了一跳,老王激棱棱地打了個冷顫,倒抽了口涼氣:「糟糕,闖大禍了!」 沒想到臨近家門還出事,老王心裡恨得直咬牙。 這人撞得這麼慘烈,怎麼辦?救得活不?會不會殘廢?需要花多少錢?要承擔多少責任?老王腦海裡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 車速過快,佔道行駛,沒有車燈,作為老駕駛員自然清楚自己在本次交通事故中會負什麼責任。 媽的,撞死了反而好些,一了百了,瞬間老王腦海之中閃過這個念頭。撞死人了,一般最多賠個幾萬塊錢了事,撞殘廢了卻是個無底洞,醫藥費、誤工費,康復費……,加起來可是個天文數字。 再撞他一次?這可怕的念頭只是閃現了一下,老王畢竟不敢。撞一次是交通事故,再撞一次可就是故意謀殺,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老王還是知道的。 怎麼辦?報警?老王掏出手機,按下了110三個數字,可這一撥出,員警、醫生一到,局勢就不由得自己控制了,隨之而來的可能就是巨額賠償,或許把這台車賣了都不夠,一想到今後的生活之艱難和永無休止的醫療糾纏,老王就不寒而慄。 這報警電話打還是不打?老王陷入了兩難之中,突然有些憎恨起手機來,這破玩意帶在身上真是麻煩,要沒手機多好?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這黑漆漆的夜晚,想報警也沒辦法呀,等自己跑到村裡有電話的地方報警的時候,這受傷的人鐵定流血過多而死,那自己不是就沒這麼多後顧之憂了嗎? 想到這裡,老王突然腦海之中靈光一閃,手機沒電了不就等於沒手機了嗎?真他娘的笨。 老王顫抖著打開手機音樂,動聽的鈴聲,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偶爾還夾雜著傷者的一聲呻吟,在這夜色之中奏響著一曲死亡之曲。 當曲子放到第二遍的時候,老王藉著手機的餘光看到那傷者終於垂下了一雙血淋淋的手,不再掙紮。 老王大著膽子將手伸到那人的鼻子底下試探了一下,已經停止了呼吸,這時候手機的電池耗盡,周圍突然變得一片漆黑,老王嚇了一跳,立即縮回手掌,暗罵了一聲:「娘的,死了都要嚇老子一跳。」 人死了,手機沒電了,老王長籲了口氣,定了定神,拔腿就往村裡跑。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老王氣喘吁吁地跑到村口,打完報警電話,又緊跑幾步到自己家裡。 老王婆娘正在門口伸長了脖子朝外看望,一臉的焦急。 看到老王慌慌張張的跑回來,老王婆娘罵道:「挨千刀的你死到哪裡去了?大過年的你緊倒不回來,飯都涼了。」老王心煩意亂地把手一揮,道:「去去去,出事了,我煩著呢,你們娘倆先吃吧,我馬上就得走,把事情辦完了再來。」 「出什麼事情了?兒子呢?」老王婆娘急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兒子呢?」 「兒子?兒子哪裡去了?」老王心裡湧起一股不祥的念頭,一把抓住婆娘的衣服。 「兒子看到你這麼晚沒回來,怕你出事,找他朋友借了個摩托車,去接你去了,你路上回來沒遇到嗎?」 老王「啊」的一聲,頓足道:「這臭小子!」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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